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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顆路邊的柿子,重新感受屬於中年的浪漫

2024/9/17  
  

中年,讓人重新聚焦自己,對人生及自身想法改觀的時期,為工作和家人全心付出之後,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麼過?呂秋遠律師在新書《中年好秋》中,透過與夥伴挑戰622公里橫跨日本的騎旅,寫下中年人的冒險與覺醒,以全新視野看待中年之路。

 

文/《中年好秋》作者 呂秋遠律師  攝影/劉孟哲律師

 

在臺灣,各種行道樹,對我來說只是裝飾,通常我沒辦法分清楚這棵樹究竟是欒樹、白千層、木棉,抑或是水黃皮,原因當然是在台北,風景對我來說只是背景,而不是真實生活的一部分。真實生活,就是開庭、開會等工作,即便是自主訓練騎車,兩旁的樹木也就像是路邊的觀眾,比較遺憾的是,它們不會幫我加油打氣,只能看我氣喘吁吁的在山路裡爬升。

 

但是,到了東京以後,這些路樹竟然變得具體,不論是楓樹、銀杏、栗子樹、或者是柿子樹,豐富的顏色與掉落的果實,都讓我們這些亞熱帶來的騎士心情充滿訝異。滿地楓紅,在臺灣很難想像。李清照的詞裡,有「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也有「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更有「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這些在臺灣很難想像與體驗的風景,從東京到京都,都可一路飽覽。

 

心境上的不同,當然是主要原因。在日本,只要專注的跟隨學立的指示,不斷奮力向前,不論是加速的平路,或是慢速的爬坡,都不用煩惱在臺灣的各種公事與瑣事,這時候,快樂是加倍的,放鬆是誇大的,所以各種感官就這麼被打開,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旅行樂趣。另一個原因,就是行車安全。由於爆胎可能、補胎不易,我們也就背負了一點行李與簡易工具,這幾天萬一在深山裡爆胎,可不是路邊召喚保母車就能處理的。因此,行車在路上,不論上坡,或是下坡,都得小心翼翼注意路邊的障礙物。為何是路邊呢?因為公路車騎士,不論在哪個國家,基於速度緩慢,都很難大辣辣的就直接在路中央行駛,否則後面的車輛肯定會翻白眼與按喇叭。而路邊的障礙物,不論是圖釘、落葉、碎玻璃、小石頭,都是最多的。

 

因此,從離開東京市區以後,我總是擔心路邊的突發小狀況會讓車子停擺。

看到最多的,竟然是路邊掉落的諸多帶刺果實。這些帶刺的果實,根據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在臺灣很難看到的栗子。不過,這時候也就是記得閃躲,沒有要撿起來食用的想法,直到轉進木曾道以後。

 

 

我們的路線,其實並不完全按照江戶官道行走,因為當時想要到富士河口湖走一趟,自然不能經過長野縣,而是直接往山梨縣方向前進,進入山梨縣後,才又重新回到木曾道。經過木曾漆器博物館之後,總算到達臺灣人也耳熟能詳的宿場,也就是奈良井宿。從奈良井宿開始,一路經過藪原宿、宮之越宿、福島宿、須原宿、野尻宿、三留野宿等等,終點站是妻籠宿。我們之所以希望當天可以抵達馬籠宿,是因為我們希望預留一些時間在這兩個完整保留江戶建物的宿場停留,期間的宿場只能略過不看。

 

基本上,我們已經有共識,非必要就不停,免得耽擱到終點的時間。但是,就在某個斜坡,學立竟然停下來了。

當時已經是餘暉,夕陽著映照斜坡,我有些看不清地面上有什麼,大約是遍地飽滿的果實,有扁平的、飽滿的、破碎的,其實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只見學立帥氣的停下車子,撿拾了一顆掉落在地上的果實,接著,他把果實放在衣服上些微擦拭,竟然就大口咬了起來。當時當下想到的,竟然是民法七九八條的規定,「果實自落於鄰地者,視為屬於鄰地所有人。但鄰地為公用地者,不在此限。」這是公有道路,他吃了這顆果實,應該不會犯法吧?例如侵占罪?

 

在淡黃的落日下,他的表情有些複雜,我懷疑他在哭,但是沒有證據。他告訴我,「別擔心,我吃的是柿子。」正當我要說些什麼,他跨上了車子,然後淡淡的說:「我想到了阿婆。阿婆家以前有柿子樹,我很想念她。」我們繼續往前,一路上,我們沒有再提這件事,但是滿地掉落的日本秋柿,一直在我的腦海裡鋪陳,那棵讓學立記憶浮現的老家柿子樹。

從那天後,我開始注意地上的果實了,因為我發現,撿起地上的果實吃,在日本似乎是一件可能的事情,我怎能放棄這麼浪漫的行為?就在隔天進入岐阜縣以後,我注意到了路邊滿滿的帶刺果實,也就是栗子。以往,我只擔心這些果實會不會刺破輪胎,現在,我停下車來,決定好好研究,這些掉落在地上的栗子究竟能不能吃?我小心翼翼的撿起了其中一顆,但是這顆栗子的外殼,立刻刺傷我的手指,頓時鮮血滲出,我痛得有些不知所措,帶頭的學立大概是聽到我的慘叫,轉頭看看我,很擔心的對我說,「沒事吧?我這裡有藥,需要嗎?」

 

當然不需要,就這麼點小傷。況且,它開啟了我對於環境的觸覺,只是很懊惱,怎麼沒注意硬殼上的刺。這或許是因為我們平常看到的嘉義板栗,都已經是深棕色的軟殼,怎麼會有外表帶刺的綠色硬殼?可是我已經沒有勇氣把這個硬殼剝開,於是認分的放下這顆硬殼栗子,跨上車子,繼續往前走。

 

到了飯店,不論是柿子或是栗子,我都已經忘記了。然而,我卻始終一直記得學立的表情,不論是他懷念阿婆摘下的柿子,或是關心被栗子刺傷的我,那些流洩而出的真實感情,應該都是我會記得很久的心動,而我也總算知道李清照的那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本文摘自三采文化《中年好秋》/呂秋遠、曾學立、劉孟哲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