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芙蓉女兒含冤而死
中秋節過後,王夫人喚周瑞家的來問:「先前園中搜檢的事情,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周瑞家的早已和鳳姐商議妥當了,因此一字不隱的向王夫人回報。王夫人吃了一驚,想到司棋是迎春的丫嬛,迎春又是邢夫人庶出的女兒,不好自己處置,不如把司棋帶去給邢夫人,一併連贓證拿給她看,讓她去處理。
王夫人說:「快點辦了這一件,再辦咱們家的那些妖精。」
周瑞家的集合了那邊幾個僕婦,先到迎春房裡,命司棋打點包袱,準備把她攆出去。
迎春聽了,含淚頗為不捨,但她語言遲緩、耳輕心軟,是無法作主的。司棋見逃不過了,只能跪著哭說:「姑娘好狠心!哄了我這兩日,現在怎麼連一句話也不幫我說?」
迎春手裡又拿著一本《太上感應篇》正在看著呢,聽了這話,書也不看,話也不答了,只管扭著身子呆呆的坐著。反正她總是這樣,置一切事物於度外。就像幾年前,姐妹們在園內說笑,只有她獨在花影下,拿著花針穿茉莉花,旁若無人。
周瑞家的又催說:「你這麼個壞女孩,把姑娘都帶不好了,你還敢緊緊纏著姑娘!」
迎春聽了,這才含淚說:「你瞧那入畫也是待了好幾年的,現在也是說走就走了。不只你們兩個,想必這園子裡的人只要大了都要走呢。依我看,將來大家總有一天要離散,不如這會兒各自去吧。」
司棋沒有辦法了,只得含淚給迎春磕頭,和眾人告別。
正巧寶玉從外頭進來,看見有人帶了司棋出去,想起了那一夜搜檢的事情。又想起晴雯的病也是在那一天加重的,仔細問晴雯,她又不說出原因。那天他看到入畫已經離去,現在又是司棋要走,不覺有如失魂喪魄,幾乎無法呼吸。他連忙攔住說:「去哪裡?」
周瑞家的怕寶玉嘮叨誤了她的事,便笑說:「跟你無關的,快唸書去吧。太太吩咐不許拖延,不可浪費時間,我們只是遵照太太說的話辦事而已。」
司棋拉住寶玉,哭著說:「她們做不了主的,你去求求太太吧。」
寶玉也傷心的含淚說:「我不知你做錯了什麼事,晴雯也氣出病來,現在你又要走了。這該怎麼辦才好?」
周瑞家的生氣的向司棋說:「你現在不是大丫嬛了,要是不聽話,我可打得了你了。還不快走,跟二爺見了面,還拉拉扯扯的,什麼意思!」
那幾個僕婦不由分說,拉著司棋便出去了。
迎春的丫嬛繡橘忽然跑出來截住,拿了一個手帕包起來的東西給司棋,說:「迎春姑娘說,好歹主僕一場,送你個銀錁子做紀念。」
司棋收下,兩人手拉手,哭了一會兒才分開。
寶玉怕僕婦們去王夫人那兒告他的狀,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她們。看她們帶著司棋走遠了,才指著她們,憤恨的說:「奇怪、奇怪,怎麼這些人只要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惡了!」又尖酸的挖苦說:「這女孩兒未出嫁時,是顆無價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毛病一大堆,成了沒有光彩寶色的死珠;再老了連珠子都不是了,變成了魚眼睛。明明是一個人,怎麼變出三種東西來呢?哼!」
守園門的僕婦聽了,也不禁好笑起來,問說:「照二爺這樣說,只要是女孩兒,個個都是好的,而老女人個個都是壞的了?」
寶玉點頭說:「沒錯,沒錯!」
只見幾個老僕婦走來,忙通報說:「太太正親自來園裡查人呢,快去叫怡紅院晴雯姑娘的兄嫂過來,在這裡等著,好領他妹子出去。」
寶玉一聽王夫人親自來查,料想保不住晴雯了,急忙飛也似的趕回去。
到了怡紅院,只見一群人在那裡,王夫人在屋裡坐著,一臉怒色,見到寶玉也不理不睬。
晴雯已經四、五天沒吃沒喝,披頭散髮,病懨懨的剩一口氣。僕婦們把她從炕上拉下來,兩個女人把她攙架起來,帶走了。
「還有這個四兒,也跟寶玉同一天生日,她說過同日生就是夫妻,這分明是在勾引寶玉,來人!叫她家人來,帶回去隨便配給人。」王夫人不高興的說:「還有那個綽號『耶律雄奴』的芳官,唱戲的自然更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們走,你們又不願意離開,可就該安分守己才是。你竟然就成精鼓搗起來,調唆著寶玉無所不為。」
芳官辯說:「並不敢調唆什麼。」
王夫人笑說:「你還頂嘴。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你連你乾娘都欺負了,何況是別人!」因此喝命:「喚她乾娘來領回去,就賞她到外頭去找個女婿吧,她的東西全部還給她。」
又吩咐去年分給姑娘們的,那幾個唱戲的女孩子,一律都命她們的乾娘帶出去,自己去找出路。
王夫人說:「這才乾淨,省得給旁人說東說西、造謠生事。」接著又吩咐襲人、麝月等人:「你們小心!以後再有一點不守本分的事情,我一概不饒過你們。」說完,茶也不吃,便帶領眾人又往別處去。
寶玉送王夫人出去,看那麼多人被攆走,心情盪到了谷底,但王夫人正在盛怒之際,他也不敢多說話。一直送到沁芳亭,王夫人對寶玉說:「回去好好唸書,小心你爹明天問你。」
寶玉聽到這樣,這才回來,一路猜想:「是誰這樣多嘴向太太告狀?況且這裡的事也沒人說,太太怎麼會什麼都知道呢?」一面想,一面進來,只見襲人在那裡流眼淚。
寶玉心想,這麼好的人都走了,太令人傷心了,便倒在床上大哭起來。
襲人知道在他心中,晴雯是第一件大事,因此推推他,勸說:「哭也沒用了。你起來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捨不得她,等太太氣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進來,也不難。太太不過偶然聽了別人的讒言,在氣頭上罷了。」
寶玉哭說:「我不知道晴雯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襲人說:「太太深知這樣的美人,心裡是不能安靜的,所以嫌棄她,像我們這種粗粗笨笨的倒好。」
寶玉狐疑的說:「怎麼別人有什麼不對,太太都知道也都說得出來,單單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紋的錯來呢?」
襲人心內一動,低頭半天,無法回答,只好笑著說:「是啊。想必是太太還有別的事要忙,等忙完了再來修理我們,這也說不定。」
寶玉笑說:「你是頭一個賢良出名的人,她們兩個又是你調教出來的,怎麼還有該罰的理由呢?晴雯和你一樣,從小是從老太太屋裡過來的,雖然長得比人漂亮一點,但也沒礙著別人。她只是性情直爽、口角鋒芒,畢竟也不曾得罪你們。難道真是你說的,是被美麗所害的?」說完又哭起來。
襲人仔細揣度,寶玉似乎有懷疑她的意思,這下反而不好再勸他了,便嘆氣說:「你別哭了,倒是養著精神,等老太太高興時,再去仔細回報清楚,把人要回來。」
寶玉冷笑說:「你別假好心了。要等到太太息怒、老太太高興時,你得想想看晴雯的病等不等得了?她自幼嬌生慣養的,沒受過一日委屈,現在是一盆剛透出花芽的蘭花送到豬窩裡去。一身重病,一肚子悶氣,又沒有親爺熱娘,只有一個醉泥鰍似的姑舅哥哥。她這一回去,哪裡還等得了一個月半個月的?恐怕一輩子再也不能見上一面、兩面了!」說著,越發心痛起來。
寶玉跟襲人商議,拿幾吊平常積攢下來的錢去給晴雯養病,也算是姐妹好了一場。寶玉拿了錢,便獨自出了後角門,央求一個老僕婦帶他到晴雯家去看看。那老僕婦畏懼王夫人知道後會怪罪,先是拒絕,後來寶玉給她一些錢,並保證不會跟王夫人講,她才答應帶寶玉去。
晴雯住在她從事殺豬宰羊的姑舅哥哥家。她嫂子哪裡有心去照顧她,吃了飯便出去串門子,只剩下晴雯一人,在外間房內爬著。
寶玉命那僕婦在院門把風,他獨自掀起草簾進來,一眼就看見晴雯睡在蘆席土坑上,心疼不已,又不知怎麼辦才好,因此上來含淚伸手輕輕拉她,悄喚兩聲:「晴雯,晴雯。」
晴雯本來就病著,受了她兄嫂的責罵後,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整天,這才朦朧睡了。聽到有人在喚她,便勉強張開雙眸,一見是寶玉,又驚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天,才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咳!咳……」接著便咳嗽個不停,寶玉也只有哽咽的分。
晴雯說:「阿彌陀佛,你來得正好,倒半碗茶給我喝。我渴了老半天,叫半個人也叫不著。」
寶玉聽說,連忙擦掉眼淚問:「茶在哪裡?」
晴雯說:「那爐臺上就是。」
一看那兒,雖有個黑煤烏嘴的吊鍋,卻不像個茶壺。從桌上拿起一個碗,還沒碰到就先聞到油膻味。寶玉只得拿來,用水洗了兩次,再用自己的手帕擦了,聞了聞還是有些氣味。沒奈何,提起壺來斟了半碗,一看,湯汁是暗紅色的,一點都不像茶。
晴雯扶著枕頭說:「快給我喝一口!這就是茶了,不能跟咱們的茶比!」
寶玉先嘗了一嘗,苦澀不堪,又無茶味,只得遞給晴雯。
只見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口氣全灌下去了。
寶玉一面流淚問說:「你有什麼話要說的,趁著現在沒人,快告訴我。」
晴雯嗚咽說:「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反正不過三、五日,我就要死了。只是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得比別人漂亮一點,但並沒有私情勾引你,太太怎麼一口死咬定,說我是個狐狸精!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說到這裡,氣往上咽,便說不出來,兩手已經冰涼。
寶玉又痛又急,又害怕,便歪在席上,一隻手攥著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的給她捶打著。又不敢大聲的嚷嚷,真真萬箭鑽心。
「嗚……嗚……」晴雯把滿腔的冤屈宣洩出來。
寶玉拉著她的手,只覺得瘦如枯柴,看她手腕上還戴著四個笨重的銀鐲子,因此哭著說:「你先卸下這個來,等好了再戴上去吧。」
晴雯擦淚,握著拳把手拉回來,擱在嘴邊狠命一咬,只聽「咯吱」一聲,咬下了兩根蔥管般的指甲。
她拉了寶玉的手,將指甲擱在他手裡。又回手掙扎著,連揪帶脫,在被窩內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小襖兒脫下,遞給寶玉說:「這些你收下來,以後看了就如同見到我。快把你的襖兒脫下來我穿,我將來在棺材內獨自躺著,也就像還在怡紅院一樣了。」
寶玉聽了,連忙寬衣換上,藏起了指甲。
晴雯哭說:「你走吧!這裡骯髒,你哪裡受得了?你的身子要緊。今天你來,我已感受到你的深情厚義了,唉!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枉費擔了這狐狸精的虛名!」
那在門外把風的僕婦偷聽到了這一切對話,不禁感嘆的說:「原來,這晴雯和寶玉是清清白白的,她當真是被二太太誤會的呀。」
這時外頭傳來動靜,僕婦進來說:「寶二爺,有人回來了。」
晴雯知道是嫂子回來,便催寶玉趕快回去。
寶玉回到家時,天已昏黃,襲人見他身上拿的是晴雯的紅色小襖兒,原來的襖子不見了,猜想是晴雯討了去,也就不問了。只喚他快點換衣服,然後去找賈母吃晚飯,因為那邊已經派人來請了。
寶玉到了賈母那兒,鳳姐和王夫人也來伺候晚飯,他冷冷的看她們說笑了一陣子。不久賈母去歇息,寶玉本來就沒胃口,看賈母不在也不吃了,悶悶的回去怡紅院。
王夫人看他離開了,便告訴鳳姐她攆走晴雯等人的事,又說:「怎麼寶丫頭私自回家,你們都沒告訴我?這其中必有緣故,難道是有人得罪了她嗎?」
鳳姐笑說:「想必是因為搜檢眾丫嬛的緣故。她是親戚,又有丫嬛僕婦,我們不好去搜檢,她願意避嫌疑,也很好啊。」
大觀園內的人大多不知道寶釵搬走的事,反倒是晴雯被誤會的事,經過那個把風的僕婦走告,一傳十、十傳百,傳得眾人皆知。
丫嬛僕婦們都私下議論著:經過金釧兒的憾事之後,二太太不但沒悔改,還錯攆了晴雯。雖然天下父母心,但是為了保護寶玉而任性的怪罪別人,實在是讓人不服。何況不只她們兩個受害,芳官、蕊官和藕官被趕出去當了尼姑,其他幾個戲子也都不知去向。
雖然眾人議論紛紛,然而事不關己,大家也只是背後發發牢騷罷了。
寶玉當晚發了一晚上呆。睡下才不久,只聽他喚晴雯。襲人忙睜眼連聲答應,問他要做什麼。
寶玉笑說:「我近來叫慣了她的名字,卻忘了是你。」
隔天寶玉終日渾渾噩噩,心情鬱悶,茶飯無味。
夜裡,大家又睡下,寶玉輾轉難眠,直到五更才睡去,只見晴雯從外頭進來,笑著向寶玉說:「你們好好的過日子吧,我來跟你告別了。」
天亮以後,吃過早點,寶玉偷偷帶了兩個小丫嬛躲到一塊山石後頭,悄悄的問她們:「前天我回來後,你襲人姐姐有沒有派人去看晴雯姐姐?」
這一個答說:「昨晚派了宋嬤嬤去看,剛才宋嬤嬤來回報了。」
寶玉說:「說了什麼?」
小丫嬛說:「她說晴雯姐姐直著脖子叫了一夜,今日早上就閉了眼、住了口,不省人事。」
寶玉忙說:「她一整夜叫的是誰?」
小丫嬛頭說:「叫她娘。」
寶玉擦淚說:「還叫誰?」
小丫嬛說:「沒有聽見叫別人了。」
寶玉說:「你糊塗,想必沒有聽清楚。」
另一個小丫嬛比較伶俐,看見寶玉的反應便上來說:「真是個糊塗蛋。你怎麼沒說我在宋嬤嬤後頭,也偷偷跑去看她了。」
「你也去了?」寶玉忙問:「你說,她有沒有叫別人?」
「有的。她見我去了便睜開眼睛,拉我的手問:『寶玉哪裡去了?』我告訴她,她嘆了一口氣說:『不能再相見了。』我就說:『姐姐何不等一等他來,再見上一面?』她就笑說:『你們還不知道。我沒有要死,是現在天上少了一個花神,玉皇大帝派我去管花兒。』」
寶玉忙說:「你不識字,所以不知道。這真的是有的,不但每種花有個別的花神,還有總花神。但不知她是做總花神去了,還是單管一種花的花神?」
這丫嬛聽了,一時謅不來。恰好這是八月時節,園中芙蓉正開。這丫嬛見景生情,忙回答說:「我也有問她是管什麼花的神,叫她告訴我們,日後也好供養她。她說:『你只可以告訴寶玉,除他之外,不可洩漏天機。』她告訴我說,她就是專管芙蓉花的。」
寶玉聽了這話,不但不覺得古怪,而且轉悲為喜,回過頭來說:「我就料定她那樣的人必然會有一番大事業的。只是從此再也不能相見了,免不了傷感思念。」接著又想:「雖然沒能在她臨終前見她最後一面,現在姑且去靈前拜拜她,也算盡了這五、六年的情意。」想完忙回屋裡換衣服。
寶玉去到她家,誰知撲了一個空,聽鄰居說已經火化了。
寶玉站了半天,沒別的辦法了,只得再回到園中。
回到房裡,情緒低落,便又出來找黛玉。
瀟湘館的丫嬛們回說:「到寶姑娘那裡去了。」
寶玉又到蘅蕪苑,只見寂靜無人,房內空空落落,不覺吃了一驚。
忽然看見一個老僕婦走來,寶玉忙問這是什麼緣故。
老僕婦說:「寶姑娘搬走了。這裡交給我們看著,您請出去,讓我們掃掃灰塵,從此您也可以省了跑這個地方了。」
寶玉怔了半天,看著那院中香藤異蔓,仍是翠翠青青,卻比以前更加淒涼了,因而又添了許多傷感,默默走出來。
他心中想著,天地間竟有這樣無情的事!晴雯、司棋、入畫、芳官、四兒等五個被攆走了;晴雯還死了;今天寶釵也離開,迎春雖然還沒出嫁,但接連有媒人來求親。看來園中的人,不久都要散光光的,再怎麼煩惱也無濟於事,不如還是去找黛玉談心,回來後繼續和襲人玩耍,大概只有這兩個人,還能跟我同生共死。
想完後,仍往瀟湘館走來,偏偏黛玉還沒回來。
寶玉心中淒楚,看見池邊岸上的芙蓉花開,想起晴雯做了芙蓉花神,不覺又高興起來。
「對了,既然無法在靈前祭拜晴雯,現在何不在芙蓉花前祭拜她,也算盡了禮節和情意了。」寶玉自言自語。「但也不可太草率,須得要衣冠整齊,奠儀備齊了,才能表達我的敬意。」
於是回房去寫成〈芙蓉女兒誄〉,前序後歌。又準備了四樣晴雯所愛吃的東西,在黃昏人靜時,命那小丫嬛捧到芙蓉花前擺放整齊。誄,是一種褒揚死者的生前事蹟,使他萬古留芳的文體。
他先行完禮,再將那誄文垂掛於芙蓉花枝上,並讀出內容,都是歌頌芙蓉與詠嘆晴雯的句子。
這篇誄文中,還寫著晴雯原本是奴僕賴大買來的,看到賈母喜歡她伶俐標緻,就送給賈母使喚,後來賈母又給了寶玉。接著寫出晴雯不諂媚、不卑膝,忠於做自己,卻遭受惡劣僕婦諂害的厄運。再寫他睹物思人、觸景生情,慨嘆兩人相處的美好時光追不回了。最後遙想晴雯孤零零的長眠在荒野,增添了他的哀慟。
讀完後焚帛祭拜,依依不捨。小丫嬛三催四請,寶玉才願意離開。
忽然聽到山石後面有一個人笑說:「請留步。」
二人不免一驚。那丫嬛回頭一看,見到一個人影從芙蓉花叢裡走出來,她失魂大叫:「不好,有鬼。晴雯姐姐顯靈了……」
嚇得寶玉也急忙看過去。
﹝學習的生命觀/趣聽石頭說好戲﹞
【12.聽人說一說,自己也該查一查】
雖然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說晴雯是個爭強鬥勝的女孩,是確切的事實;但關於晴雯打扮得美美的,王善保家的說她:「妖妖嬈嬈的,不成體統!」王夫人一聽便信了,心中有了成見,認為晴雯必然做了羞恥的事,勾引賈寶玉。
天哪!我嚴重懷疑王夫人的腦袋是裝飾品不是日用品。她為什麼一點質疑和求證的能力都沒有呢?其實,質疑並非不好,有了質疑再去查證,將更能看見事情的真相,也不致於冤枉了好人,並且讓有心造謠的人,不敢胡亂生事。
說真的,我天天跟賈寶玉在一起,誰跟他互動,我看得一清二楚,晴雯是清白的!想起她臨終前對賈寶玉說的話:「我雖生得比別人漂亮一點,但並沒有私情勾引你,太太怎麼一口咬定,說我是個狐狸精!」
晴雯所受的,真是天大的冤屈啊!
【13.壞脾氣惹來的總是壞運氣】
還記得司棋為了吃燉雞蛋而帶小丫嬛大鬧廚房,後來,燉雞蛋端上來了,她卻把它潑灑在地上洩憤,強悍的性格令人膽顫。至於晴雯也不遑多讓,她在劉姥姥逛大觀園時,厲聲斥責小丫嬛,還用一丈青教訓偷竊的墜兒。
這些事必然在大觀園僕婦的口耳中相傳,因此周瑞家的在抄檢時,以公平之名,行整肅之實,翻查司棋的箱子,發現她與表弟幽會的物件,讓她被逐出去了。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說晴雯:「在人前能說善道,爭強鬥勝,如果一句話不投機,她就立起兩個眼睛來罵人。」晴雯也因此被看不慣「狂樣子」的王夫人趕出去了。
司棋和晴雯都一樣,她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壞脾氣,面對不高興的事情時,爽快的任性、撒潑,不給別人留餘地,也不聽別人解釋,終究引人記恨,並找機會報仇。
她們如爆炭般的脾氣,值得我們警惕。